北京的校园
北京某大学的宿舍里,八个人的房间。大四初夏的一个下午,其他人不是去和女孩子约会,就是去找工作了。石头平躺在单薄的木板床上,望着上层兄弟床板下斑斑点点的霉印,不耐烦地翻了个身。他这时候本来应该和她在一起的,谁知道她临时打了个电话来,说有事,不来了。石头一骨碌跳下床,气呼呼的穿上鞋子,对着镜子里的自己,胡乱捋了捋头发,然后又颓然坐下。他对自己的形象太不满意了。天生的娃娃脸,加上162的身高,任何人也不会相信他是马上就要毕业的大学生,怎么看都像在上高中。其实石头本来也不大,因为小学连跳了两级,念到大四也只有二十岁而已。她会不会因为他的外貌而嫌弃他呢?石头沮丧的想着,可他只是个奴隶,他有的是忠心,她不该对他的外貌要求太多。“老大!”一个高个子的男生冲进来“干吗哪?发什么呆!”“去,没你事儿!”石头没好气的顶了回去。那男生吐吐舌头,一溜烟跑了。虽然同屋的人都比他年纪大,但也许是因为他成绩好,人又义气,大家都顺口叫他老大。石头再看看窗外,白花花的一片日光,把地面烘烤的像一张发面饼,让人没法不烦躁。刚才跑进来的室友李刚,现在正迈着欢快的步子踏上这张发面饼,发面饼的那头,一位姑娘泛起甜甜的笑,在向他招手。远远的,石头看到李刚跑过去,挽起那姑娘的手,一眨眼从视野里消失了。从很小的时候开始,石头就对女孩子有一种近乎崇拜的心理,他为自己的这种心理感到非常苦恼,可想要臣服在一位美丽高贵的女主人脚下的的愿望,却随年龄的增长越来越强烈。上大学以后,逐渐有机会接触了一些有近似心理的人群,也有一些所谓的女王曾表示可以给他机会作她们的奴隶。然而石头知道,自己要的,绝不仅仅是SM意义上的女王与奴隶之间的关系,他对女王的需要,是一种相濡以沫的感情需要,而绝不是一种性需要,他要的,是真挚的主奴之情。其实人与人之间的感情,最动人的,未必就是爱情,爱情是瞬间即逝的,总有人试图为人类的感情定义,传统的爱情亲情友情是老三类,很多人没法接受这三种以外的感情,但感情就是感情,它来了,来不及下定义。正在发呆,电话铃突然响了,石头一步跨过去抓起电话:“喂?”“石头啊,是我。”“啊?是您啊!”石头掩饰不住兴奋。“是啊,我又没事了,晚上7点你来校门口接我。”“好!”石头放下电话,晚上又可以见到主人了,所有的烦躁立即烟消云散。二小溪放下电话,回想刚刚石头在电话里掩饰不住的兴奋,和下午通知他自己不去了时,他的那份沮丧,后悔自己下午的犹豫,其实当时取消约会没什么特别的事,只是因为忽然感到自己在做的,有点不可理喻。小溪从没想过自己会拥有一个奴隶,那样的事似乎只有中世纪的小说里才能看得到。在她的印象中,奴隶与主人,是相互利用的关系,主人利用奴隶得到享受,奴隶利用主人得以生存。主人想尽办法压迫奴隶,丝毫没有感情可言。奴隶在主人那里受尽了屈辱,时刻寻求机会逃离。而小溪,无法想象自己可以凌驾于别人之上,即使是支付工资,她也无法对别人鄙视或者侮辱。她更无法想象会有人心甘情愿的作奴隶,不计报酬,凭对主人的热爱只求全身心的付出,不求回报。这样的逻辑,在小溪二十几年的生活中从未出现过。直到遇到石头,小溪才发现,自己原来对这种无条件的热爱是如此渴望,想到石头可以为自己付出一切的忠诚和热情,她所感到的幸福和满足,甚至不比几年前自己所经历的唯一一次恋爱逊色。小溪走到镜子前面,镜子里的自己,素面朝天,望着镜子的眼神有几分雍懒,长发一直垂到腰间,一条纯棉白色吊带睡裙挂在身上,懒洋洋的笑出了小皱纹。小溪用手去拉拉,它固执的笑着,脱去睡裙,换上一条淡兰色佛罗伦上装,一条纯白微喇长裤,小溪冲镜子笑笑,对自己的这副尊容还算满意,虽算不上很美,但是有几分清新脱俗。看看挂钟,才5点,还有很多时间要打发,小溪拉开抽屉,取出日记本,翻开第一页就看到一朵茉莉,这朵茉莉安静地在这里沉睡了4年,自己的爱情也沉睡了4年,或许还要继续睡下去。这四年,小溪的周围从来没有缺乏追求者,可始终唤不醒小溪沉睡的爱情,她总和别人说,爱情是人们自己编织的神话,当人自己愿意相信的时候,它就存在,当人不愿意再去相信的时候,它就消失。现在的小溪,却好象置身神话之外,信与不信都失去了意义。小石头的出现,弥补了小溪心灵的一个空缺,这个人,你可以去关怀他,对他倾诉,可以对他好,也可以拿他出气用他娱乐,高兴时可以随时召唤他来陪伴,不高兴时随时要他离开。如果愿意,还可以抱抱他,亲亲他。但他只是一件私人物品,不必顾虑他的感受。不必作感情的分类,不冠以爱情的高帽,不必对行为负责,一切随心所欲,无论你怎样对待他,他就是属于你的,何其乐哉!“这不是爱情,然而这样的感情或许比爱情高尚许多。”小溪收回神游的心思,在日记本上工工整整地又写下这一句话:“既然如此,就让我们开始吧!”三初夏的太阳还没有落下,从天边洒过来橙红色的柔光,坦白却失去了热力,它在石头周身勾勒出一围另人目眩的暖色,小溪心里微微悸动,仿佛石头就一直站在那里等,从遥远的中世纪直到现在。出租车缓缓停下,石头恭敬地拉开车门,小溪慢慢跨出来,对他宛然一笑,然后优雅地迈步,向校门里走去。石头关好车门,轻轻跟在身后。小溪走在前面,表面上若无其事,其实心里打鼓。这几天她看了许多关于女主人与奴隶相处之道的文章,可里面的哪一条对她来说都几乎不可思议,好在石头是那样单纯,除了把自己完全交给她,几乎没有其他明确的愿望。即使如此,小溪还是想给他多一些,她要作一个名副其实的女主人。对于自己和小石头之间的关系,小溪一阵清楚,一阵糊涂,只知道身后这个人,是属于自己的私有财产,似乎是上天赐予的一份厚礼,她怀感激之情欣然接受,而除此以外,对于相处之道她与她的小石头一样一无所知。“主人。”小石头轻唤。“恩?”小溪回头询问地看着石头。“您能到我们校园来,小石头真幸福死了!”小石头兴奋而且诚恳。小溪斜睨着这个大男孩,忽然说不出的喜欢,忍不住伸手出去摸他的头发,他的头发不长,每一根都很硬,顺服的伏在脑后。手又向下滑,经过他的耳边,他的耳廓坚挺,并不丰厚的耳垂却很柔软。小溪有点尴尬地收回手,忽然意识到这才第二次见面,惊异于自己的这种为所欲为,也许正因为他是她的,才能如此毫无顾忌。石头没意识到小溪的尴尬,只觉得一只柔软的手从脑后和耳边划过,温柔却有几份不经意,虽然如此,他还是心花怒放。至少,这是一种赞许。穿过了大半个校园,当他们决定在一处绿荫掩映的凉亭坐下来的时候,天色已经偏黑,白天各种跳跃的颜色,此刻仿佛都要沉静的睡去,小溪醉了,她的小石头也醉了,他们对将来相处的方式一无所知,但心灵却笃定地有了归属。小石头是属于小溪的,而小溪,第一次感受到这种被需要的使命感和被服从的安全感,也第一次产生那么强烈的占有欲,小石头是属于她的,永远属于她一个人。“石头,如果我羞辱你、谩骂你,甚至打你、折磨你,你都可以承受吗?”小溪疑惑地问。“是的,尊贵的主人。”小石头非常肯定地点头:“您可以对我作任何事!”小溪深吸一口气,眼里流露出一片温柔,紧紧握住石头的手,仿佛如此就可以永远把他留在身边。石头的手心很温暖,手掌不大,却很有力。良久,他们没有再说话,其实只要感觉对方在身边,一切的语言都显得苍白。四小溪开始习惯于有石头的陪伴,他在身边时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安全感。这种安全感不同于任何男人所给的,就像石头自己所说的那样,他坦然的走向小溪,为的不是剥夺,而是被剥夺。小溪当然也并不想剥夺,但每次都为这种情绪所感动。她完全信任石头,她和他就像相依了几百年的橡树和藤蔓,仿佛可以继续相依着走过以后的年头。此刻小溪和石头漫步在圆明园曲折的池塘边,这里在人文方面是荒凉和衰败的象征,在自然和生命力方面却表现出撩人的生机。由于一阵小雨刚停,荷花上挂着晶莹的水珠,在田田的荷叶间半遮着面,池塘边丛生着各种茂盛杂草和齐腰的芦苇,在这种荒芜和繁盛的矛盾里,本该让人油然而生一种难以言传的复杂情绪,而小溪和石头心里却充满单纯的喜悦。他们沿着池塘边的小路,说说笑笑,时而跨过路面笨拙的小青蛙,时而抬头聆听布谷鸟在远处的树尖上的絮语,直到又下起一阵雨,他们支起伞,打算找一处干爽的地方避雨。小溪紧靠着石头,感受他身上温热的体温,用最原始的方法取暖。石头徒劳的握着小溪的手,只为让它温暖起来。雨下的不大,在池塘和杨柳间生成一抹低垂的雾气,小溪和石头找到一处锈迹斑斑的铁亭,亭子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,棚顶有好几处已经腐蚀的不能挡雨,好在雨并不大,亭里的地面还保持干爽。他们肩并肩倚着木凳坐下,石头还在专心的揉搓着小溪的那只手,可她总是冰凉的。小溪歪着头饶有兴致地看石头专心的表情,好象让那只手保持温暖是天下第一重要的事。小溪笑笑,另一只手也围了过来,钻进石头的手心,石头的手掌很厚,即使在这样的雨天,还是很干燥温暖。小溪把两只手都放在石头的手心里,贪婪的吸取他的手心的温热,在这样冰冷潮湿的天气里,在他手心里才是最最惬意的享受。这次石头陪小溪去圆明园看荷花,是他们的第六次见面,却是他们第一次有一整块完整的时间相处,可他们还是觉得匆匆。小溪心里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,短短的一个月时间,他们却好象相依存了一个世纪。